台北京觀察站／318學運的新聞思考

台灣的電視新聞採用切割畫面，一個屏幕同時播放兩三件新聞，有時畫面中還突如其來插入廣告，再加上底部的滾動新聞、左邊的跑馬燈、主播的嘶喊聲，令觀眾抓狂。有時幾個本來完全不搭嘎的訊息，陰錯陽差之下被擺在一起，特別引人深思，剎那之間，電視機變成了哲學教授。

比如兩周前某天，下午6點15分，我的電視機畫面被割成兩塊，右邊是立法院內的學生畫面，左邊是某野生動物園的廣告，一群人被關在車上的籠子內，獅群圍繞著籠子扒弄，人刺激，獅子也刺激。究竟獅子是動物園的囚犯，還是人是鐵籠的囚犯？究竟是人觀獅，還是獅觀人？獅子是人的秀，抑或人才是獅子的秀？

立法院是學生的占領地，還是學生心甘情願被關進的鐵籠？到底是學生在號召群眾，還是群眾在囚禁學生？場外警察的盾牌是為了遏制學生，還是為了保護學生？

警方前一晚才用鎮暴棍驅趕學生，次日國安人員為學生領袖開道；學生領袖一邊高喊民主法治已死，一邊在國安人員的保護下走過人群，雙手與兩旁的群眾擊掌，好像接受法治保護的抗議法治已死的英雄。

5分鐘後，也就是6點20分，我的電視又成了哲學教授。畫面上播的是人們控訴324的警察「血腥鎮暴」，底下滾動著一條即時新聞，「廣東警察鎮暴，死亡8人」。

如果324是「血腥」鎮暴，那麼新聞工作者得用什麼形容詞來稱呼那件發生在廣東的事件？

台灣人在世界上寂寞得發慌，深怕失去自己與世界的連接，喜歡把事情無限上綱，最終自殘。

食用油事件，自我無限上綱的結果，台灣瞬間把自己的「美食王國」稱號貶為「美食亡國」，恨不得全世界都來關懷這個「亞細亞的孤兒」，進行著一場詭異的自我摧殘。

反對黨將324強力驅離比喻為「六四天安門」，人群、學生和電視媒體人也欣然接受，廣為宣傳。國際上有知識的人一笑置之，但是世界上已經有一大批人相信台灣和中國一樣的落後。

天安門事件的六四當晚，我看了美國NBC電視台在現場的槍林彈雨實況直播，事後也看到了吊在王府井大街天橋上被焚燒的屍體、廣場上遍布的彈孔，以及聽取了許多人的現場記憶。

在石景山通往長安大街的道路上，民眾清晨走上馬路，捲起地上的「草蓆」：一片一片被坦克車壓扁的人皮，肉骨都已沒有，只剩下人形的皮。你要稱呼324為「六四」嗎？

台灣人太沒落了，沒落到讓我的電視機變成了哲學教授。

（作者深耕大陸多年，本專欄隔周二刊登）